时 令使者的脚步在谷雨小憩之后,又踏着春天的泥泞向清明走去。这是三峡的又一个美丽的季节,我仿佛又听到了峡江两岸深山中那清风飘荡的清亮茶歌:“年年有个 三月三啰,姐妹们打扮上茶山呀……”是的,这意味着蜚声中外的三峡云雾茶又上市了!三峡人没有喝陈茶的习惯,尝新永远是三峡人生活追求的时髦。就像一入秋 就盼着品尝柑桔的甜蜜那般,一过谷雨便渴望早品饮明前茶的清香。自然风光是三峡的一种魅力,自然之物产也是三峡的一种魅力,年年此时此节,全国各地到三峡 “调查(茶)”的人们也纷至杏来,其热闹情景不亚于茶文化节。三峡茶,陶醉了多少土里巴人,陶醉了多少文人雅士?!
作为一个嗜茶如命的三峡人,笔者在品味着三峡茶悠长的香醇之时,也常常品味着中国茶叶的悠长历史,品味着三峡地区与中国茶那悠长深远的历史渊源。本文试图 探索菜之起源与三峡之渊源关系,追寻山茶科植物走进茶物进而走进世人饮品的神秘历史足迹。以及拾掇三峡茶文化种种趣闻铁事,以供关注三峡古文化研究的学者 们饭后茶余一哂。
“春秋战国西偏境,陆羽《茶经》第一州。”这是宋代大文学家欧阳修于宋景祐三年(公元1036年)被贬至夷陵当县令之后,在一首题为《夷陵书事寄谢三舍 人》七律的开头两句诗。可以说,这是欧阳修以自己亲身的体验对位处三峡地区峡州的历史、地理、特产等最精辟概括。最早肯定峡州在中国茶叶中地位的是后世称 之为“茶圣”的唐代人陆羽(公元733~804年),陆羽撰写了中国、也是全世界第一部茶叶专著《茶经》,他在《茶经》中对茶之起源、出产、加工制造、茶 具、茶道、历代茶事等等,均作了全面的总结和详尽的阐述,堪称是茶叶研究的不朽之作。欧阳修的“第一州”之说,便出自《茶经•八之出》(即专论茶叶出产地 的第八章):“山南(道):以峡州上。(原注:峡州生远安、宜都、夷陵三县山谷。)”查阅《通典》得知:“山南”乃“山南道”,唐贞观初将全国地域划为十 道,山南道以终南山、华山之南而得名,其辖境包括今湖北长江以北、汉水以西、陕西终南山以南、河南嵩山以南、四川剑阁以东、长江以南之地;《通典》曰:“ 峡州,春秋战国时,并楚地,秦将白起攻楚,烧夷陵,即其地也。秦、二汉并为南郡地。魏武平荆州,置临江郡。后刘备改为宜都郡,吴改夷陵为西陵……梁改置宜 州。西魏改曰拓州,后周改为峡州……大唐为峡州,或为夷陵郡,扼三峡之口,故为峡州。”唐时三峡州辖夷陵、宜都、远安、长阳、巴东五县郡,都是出产名茶之 地。
陆羽出生于与三峡地区毗邻的荆州天门县,对三峡出产之茶难免有一点亲近之感,但他如此推崇峡州茶却是他多年对唐代全国各地产茶潜心研究后作出的公正评价, 主要是根据峡州茶的优良品质。与峡州茶同列为上品的还有淮南道光州茶、浙西道湖州茶、剑南道彭州茶、浙东道越州茶……并注明光州茶、湖州茶与峡州茶品质相 同。
峡州茶在唐代之盛名,我们还可以从唐诗中得到印证。自古诗家多茶客,峡州茶虽地处偏远,却早早地走进了一些著名诗人的作品之中。著名诗人郑谷游历三峡时, 曾亲自品尝了峡茶,并即兴写了《峡中尝茶》一诗:“簇簇新英摘露光,小江园里火前尝,吴僧漫说鸦山好,菊里休夸乌嘴香,入座半瓶轻泛绿,开缄数片浅含黄, 鹿门病客不归去,酒渴更知春味长。”诗中不仅叙述了他在峡江边茶园中坐在火塘前品尝春茶的情景,而且对峡州茶充满了赞美之声;诗仙李白自号“酒中仙”,他 的诗作中咏酒诗占一半多,颂茶的诗只有一首,而这首诗赞颂的正是峡州茶。唐玄宗天宝十一年(公元752年),李白有一位远在三峡地区玉泉寺为僧的族侄李英 (法名中孚),将玉泉寺出产的“仙人掌”茶带到金陵(南京)栖霞寺给他品尝,李白饮后诗兴勃发,挥毫写下了《答族侄僧中孚玉泉仙人掌茶》,并附诗 序:“……此茗清香滑熟,异于他者,所以能返童振枯,扶人寿也。余游金陵,见宗僧中孚示余数十片,拳然重叠,其状如掌,号为仙人掌茶。”诗云:“根柯洒芳 津,采服润肌骨,丛老卷绿叶,枝枝相连接,曝成仙人掌,似拍洪崖肩,举世未之见,其名定谁传,宗英乃禅伯,投赠有佳篇。”中字禅师仅给李白送去数十片,可 见当时玉泉仙人掌茶之稀贵;李白的足迹遍及大江南北,对于茶亦可谓见多识广,唯独对玉泉仙人掌茶如此青睐,足以证明三峡地区出产茶叶品质之魅力。
茶,“兴于唐盛于宋”。这也是三峡地区茶文化演进的真实写照。宋代曾在峡中为官或游览过三峡的骚人墨客,莫不有赞誉峡茶之吟唱,其中最钟情者,当属南宋大 诗人防游。陆游于公元1170年5月人峡任夔州通判,写下了著名的《人蜀记》,对峡中山水胜迹、民俗风情、草木物产等都有生动真实的描述,是继《水经注》 后反映三峡的名著。陆游在峡中还写了许多脍炙人口的诗篇,寄托了他对峡山、峡水、峡茶的深情眷恋,与三峡结下了珍贵的茶缘。他在《人蜀记》中记叙了峡中民 间茶市的繁荣:“晚次黄牛庙,山复高峻,村人来卖茶菜者甚众。”他写的三峡诗页不乏咏茶之作,如《荆州歌》:“峡人住多楚人少,土垱争食茱萸茶”;《三峡 歌》:“锦乡楼前看卖花,麝香山下摘新茶”。据《舆地纪胜》和《太平环宇记》载:锦乡楼在涪陵;麝香山在秭归县东南110里,因山多麝而得名。还有《效蜀 人煎茶戏作长句》,说明他颇得巴蜀民间煎茶之道。在西陵峡口的三游洞,陆游曾亲自取岩下山泉水煎茶细细品味,并即兴作《三游洞前岩下潭水甚奇,取以煎茶》 诗云:“古经芒鞋滑不妨,潭边聊得据胡床,岩空倒看峰峦影,涧远中含药草香。汲取满瓶牛乳白,分流触石佩声长,囊中日铸(茶名)传天下,不是名泉不合尝。 ”后人遂称此泉为“陆游泉”。唐宋时代的峡茶美名传天下,引得多少文人雅士幕名而来,留下茶文化千古风流佳话。
当茶叶作为人们生活饮料之风在唐代兴起之时,地处偏僻西南的三峡地区饮茶早已成为风尚,不仅已研制出了名茶,而且茶叶生产也具有相当规模,民间已掌握了一 套采茶、制茶工艺,煎茶的方法更是独具特色。这一切都表明三峡地区饮茶之风尚更早于唐代。笔者推断:其时间可上溯至三国、秦汉、战国时代,甚至更为久远的 年代。三峡茶之起源与中国茶之起源有着密不可分的渊源关系。或者可以说,三峡及其周边地区。是中国古代茶之渊薮,是中国茶起源地之一是无可置疑的。为了探 讨与论证这一见解,我们不妨简要介绍我国茶学界有关茶起源之研究成果以及共识与纷争。
茶,已成为世界三大饮料(茶叶、咖啡、可可)之一,饮茶之风尚已遍及五大洲160多个国家和地区,而且随着茶叶药用功能的发现与研究,其风愈见强盛,这是 中华民族对全人类的一大贡献。中外学者一致公认茶叶的原产地在中国,茶叶的植物学名是用拉丁文定的,就是中国的意思;在世界上很多国家茶的读音,都是从我 国转译过去的;
日本、朝鲜、蒙古、伊朗、土耳其等亚州国家茶的读音均来自中国。现在日本盛行的茶道更是中国传播后之沿袭与发展。目前中国茶树品种多达600余种,足以证明茶原产地资源之丰富。
中国茶之为饮究竟起源于何时何地?至今仍是众说纷纭,尚无定论。其起源地点有云南说、贵州说、川西说、鄂西说、湖南说等等。但多数学者倾向于西南地区说, 此说看似不甚具体,但笔者认为更符合山茶科植物共有的生物圈的科学实际,植物的生长没有省界,只有地域性。关于茶起源之时间,有上古说、西周说、春秋说、 战国说、秦汉说乃至魏晋诸说。茶叶学术界的传统观点和茶叶专著作者如《茶叶通史》多采用陆羽《茶经》所说。《茶经•六之饮》云:“茶之为饮,发乎神农氏, 闻于鲁周公,齐有晏婴,汉有杨雄、司马相如,吴有韦耀,晋有刘琨、张载、远祖纳、谢安、左思之徒,皆饮焉。”在《茶经•七之事》中叙述历代茶事时,陆羽再 一次谈到与茶起源有关的人物事件:“三皇:炎帝神农氏。周:鲁周公旦。齐相晏婴……”这便是茶起源于上古说、西周说所依的根据。“茶之为饮,发乎神农氏。 ”是说茶作为饮料开始于三皇之一的神农氏,此说出自《神农本草经》之记载:“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茶苦而寒,最能降火,火为百病,火 降则上清矣。”但学者多以为《神农本草经》系秦汉时人伪托“神农”之名而作,带有很重的传说色彩,以此说茶起源于古时代神农氏令人难以足信。茶起源于西周 说是我国茶学界大多公认的一种观点,常见于各种茶叶著作。其主要根据上晋•常琚撰《华阳国志•巴志》中的一段有关古代巴国历史和物产纳贡的记载:“周武王 伐纣,实得巴蜀之师,著乎《尚书》。巴师勇锐,歌舞以凌殷人,殷人倒戈,故世称之曰:“武王伐纣,前歌后舞”也,以其宗姬封于巴……”“其地东至鱼复,西 至僰道,北接汉中,南极黔涪。土植五谷,牲具六畜。桑蚕……丹漆、茶、蜜……皆纳贡之。”以此证明在西周初期巴国便将茶叶作为贡品纳贡之,周武王伐约之战 发生在公元前1066年,由此得出结论:“在我国确切记载的“茶事”,距今已有三千多年的历史了。”(1)春秋时齐相晏婴饮茶之事,出自《晏子春秋》:“ 婴相齐景分时,食脱粟之饭,炙三戈五卯茗菜而已。”有学者视“茗菜”为茶。茶源于春秋说所据的另外文字记载,是《周礼•地官•掌菜》和《诗经》中“采荼 ”,茶学界一般视古文献中之“荼”为“茶”,实际上都是沿袭了陆羽《茶经》的说法。《茶经•一之源》:“其字,或从草,或从木,或草木并(原注:从草,当 作‘茶’……从木,当作‘’……草木并,作‘荼’,其字出《尔雅》。)”《尔雅•木篇》:“木贾,苦荼。”郭璞《尔雅》曰:“树小似栀子,冬出叶,可煮羹 饮,今呼早取为荼,晚取为茗,或一曰荈,蜀人名之苦荼。”对《茶经》中所引用的古文献资料涉及我国春秋以前之茶事,一千多年来少见有异议。
近有青年学者方建先生,对上述有关茶叶起源的观点以及《茶经》中所载春秋以前之茶事提出了新的挑战,他在《战国以前无茶考》(2)的专论中,对茶学界长期 流行的多种误解经过逐一考证而予以否定。其一,是对《华阳国志•巴志》向周王朝贡茶的误解。他认为这是把巴国古史和巴国物产及纳贡两段不同的文字记载混为 一谈,记载巴国以茶等纳贡的那段文字,其地名鱼复等皆是西汉置郡县名,同西周无涉;其二,《晏子春秋》中之“茗菜”乃是“苔菜”之误,与茶无关;其三, 《周礼》、《诗经》中的“荼”,早有注家考释为“茅秀”(即茅草花)和“苦菜”,均不作茶解,当然也就更谈不上茶事了;其四,《茶经》记载了茶的别名:“ 其名,一曰荼,二曰槚,三曰蔎,四曰茗,五曰荈。”经考证,“蔎”字《说文》注曰:“蔎,香草也。”杨雄《方言》中“蜀西南人谓茶为蔎”是方言之读音,而 非茶名。“木贾”据《说文》其本义为揪,是种落叶乔木,作为茶的别名,当始于《尔雅》。“茗”作为茶的别名始于《说文》,汉晋以来便作为茶的雅称而广泛使 用,一直沿袭至今。关于茶的起源问题,方建先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概括地说,茶起源于中国战国或秦汉之际的西周地区。”笔者认为,方建先生经过科学考证 纠正了茶学界对古文献资料的误解,有益于茶史的研究。对茶起源的时间和地点之说,也比较切合实际。目前所见到的最早、最具体、最可靠的把茶当作饮料的史 料,当是《三国志•吴志•韦曜传》(公元二世纪)之记载:“孙浩每飨晏,坐席无不悉以七升为限,虽不尽入口,皆浇灌取尽。曜素饮酒不过二升,初见礼异时, 常为裁减,或密赐茶荈以当酒。”《华阳国志•巴志》记载了公元四世纪中叶巴国历史、地理、物产、风俗,其史料比较真实可信,以茶纳贡之事虽不早于西周,但 最迟也不会晚于西汉,从西汉时期西南地区巴地产茶、贡茶、饮茶颇为流行的情况判断,我国饮茶的历史还可大大提前。当然,这有待于考古发现的证实。
方建先生说茶起源于西南地区,“似已成为海内外多数学者的共识。”三峡地区当然包括在其中。种种历史事象表明:这是一个神秘莫测的地带,有着独特的生物圈 和文化圈,是中国神秘文化之渊薮,也是中国稀珍动植物之渊薮。据《中国植被》的植被区划,鄂西南、川东南(现为重庆)黔东、湘西为同一植被区域,“具有地 质发育的共同性和地貌成因的统一,以及植物发生的一致性。”“武陵及巫山多为古生代沉积的灰岩及沙页岩;河谷盆地为白垩纪红色岩系(紫色砂页岩)。石灰岩 岩溶地貌在本地区北部十分发育,这对植被分布有重要影响。”本区古老子遗植物丰富,如水杉属、台湾杉属、鹅掌揪属、领香木属、檫木属、金钱槭属、珙桐届、 山白树属、串果藤属、水青树属、连香树属、香果树属等均在本区分布。”起源于上白垩纪的茶科植物,正是生长在这一自然地理生物圈之中,也可以说,这一地区 是茶科(山茶属)植物的故乡,是中国茶之起源地,这是无可质疑的。
古今研究茶起源的学者,多注重茶作为饮料的起源,所以难免走人误区。笔者之拙见,研究茶为饮料之起源,首先要研究山茶科植物之起源,这才是真正之源。先有 茶树,才有茶叶作饮品的尝试与推广。一个不生长山茶科植物的地区,怎么可能成为茶的起源之地?从这个意义上讲,“战国前无茶”论或多或少有点武断,至少其 提法是不科学的。因为山茶科植物早就存在于自然界,原始人类尝遍百草时,遭遇到茶、尝试过茶的可能性是存在的。文字记载不是判断事物存在的唯一依据,人类 许多生活习惯不见于文字记载,但它存在。
笔者认为:三峡地区与中国饮茶的起源有着密切的渊源关系,或者说是最早将茶作饮料的地区。试从自然地理、古文献记裁、考古发现、民间生活习俗、三峡古代茶事等方面予以探讨与论证。
(一)三峡的地貌形态,形成了朱罗纪和白垩纪初期,地理位置处于我国中亚热带湿润地区,气候温和,年平均气温15~18。C,降雨量充沛,冬春多雾,是第 三纪植物的避难所,也是茶科植物的古老产地。据《茶经》载云:“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数十尺;其巴山峡川有两人合抱者,伐而掇之。”这说明 在1200多年前,三峡地区还有如此高大粗壮的野生茶树存在,茶树资源之丰富可以想见。正因为有大量野生茶树,才有可能过渡到大面积栽种。推想古人当是先 采野生茶试饮,发现其饮用价值才逐步种植。这个过程是漫长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唐代峡州茶叶生产的盛况空前,饮茶之风甚盛,《茶经》云:“巴渝间, 以为比屋之饮。”说明从江陵到重庆家家户户都在饮茶,饮荼风尚当源于其悠久的饮茶历史。茶作饮料的历史虽仅见于战国后的文字记载,那么茶为饮的时间一定会 向前大大推移;年代当更为久远。唯有如此方符合事物发展和历史演进之规律。
(二)茶之起源与巫、医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从“神农尝遍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的神话传说和《淮南子•修务训》“古者民茹草饮水,采树木之 实,食赢蚌之肉,时多疾病毒伤之害,于是神乃始教于民播种五谷……尝百草之滋味,水泉甘苦,令民知所避就。当此之时,一日而遇七十二毒”的载述来看,先民 们最早发现的是茶能解毒的药用价值,于是将茶叶煮汁作为预防疾病之药饮用,久之成为生活习惯。而古时之医者多为巫师兼之,于是茶也就成了巫师手中驱邪祛病 的“神茶”、“神水”,以至用于祭神。三峡地区原始氏族社会时期为巫人聚居之地,巫风炽盛,是著名的巫文化圈。先秦文献中记载巫师采药之事独见于巫山一 带,《山海经•大荒西经》:“大荒之中……有灵(即巫)山,巫咸、巫即……巫罗十巫从此升降,百药爰在”。(郭璞注:群巫上下此山采之也。)研究
中国茶文化的学者有:“茶禅一味”说,有人认为茶风之形成得益于佛教的东传,这是一种误解,即使有一定关系,那也是东汉以后之事。茶为饮之风最早得益于巫、医而流传千古。
(三)在屈赋中我们虽然未直接见到‘茶’字,但用植物之茶果作饮料和把神的文字却有多处,这至少说明当时的人们已不满足于喝白水而在植物中寻求饮料了。“ 朝饮木兰之坠露今,夕餐秋菊之落英,”这便是屈原的尝试。《九歌》中的“莫桂酒令椒浆”,椒浆便是花椒汁,亦可称为果茶,也有可能是陆游诗中所说峡人争飨 的“茱萸茶”。《诗经•唐风》有一首诗题作《椒聊》,晋•陆机《疏》曰:“椒树似茱萸……蜀人作茶,吴人作茗,皆合煮其叶以为香。”茶与茱萸、花椒等植物 芳香的花果混合煮汁饮用之历史也十分悠久,茶学界有研究
花茶起 源的学者认为这便是花茶的起源。三国’张揖(广雅)载云:“荆•巴间采叶作饼,叶老者,饼成以米膏出之。欲煮茗饮,光炙令赤色,捣末,置瓷器中,以汤浇复 之,用葱、姜、桔子芼之……”晋’孙楚《歌》唱道:“姜桂茶荈出巴蜀,椒桔木兰出高山”据此种种,花茶也很有可能起源于荆、巴地区。
(四)我国有关茶的可靠文字记载始于公元前的西汉初。杨雄著《方言》云:“蜀西南人谓茶曰蔎。”司马相如《凡将》篇载有“荈茶”。王褒所写的《僮约》篇中 有“武阳买菜”、“烹茶尽具”之句。他们三人都是西汉时蜀地的著名的学者。汉代饮茶之事,在现代考古发现中已得到验证,长沙马王堆一、三号汉墓出土的简文 中均有“椭一笥”的记载。有学者研究认为:“椭(贾)就是茶树,古代写作‘茶’,《尔雅•释木》:‘贾,苦菜。’……古代茶叶可作羹饮,在马王堆简文中多 次提到‘荼羹’,据《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释文曰:‘苦指苦荼而言’。苦羹,当指苦荼的肉羹。”
在魏晋南北朝的著作中,我们还见到了不少三峡一带出产名茶的记载。《桐君采药录》:“巴东别有真茗茶,煎饮令人不眠。”《夷陵图经》:“黄牛(峡)、荆 门、女观、望州等山,茶茗出焉。”《北堂书钞》引《荆州土地记》云:“武陵七县通出茶,最好。”《齐民要术》引《荆州地记》曰:“浮陵茶最好。”《归州志 •物产》载:“早采者为茶,晚取者为茗,一曰荈。州东南四十里王家岭产者良,烹贮碗中,经夜色不变。”对茶之称呼,与杨雄、郭璞所说吻合。茶字最早出现于 巴蜀学者著作之中,当然不是一种偶然现象,见识之早,饮用之早,方可能有记载之早。有关三峡一带多处出产真茗、好茶的记载,则证明在陆羽著《茶经》之前, 峡州茶早已声名远播。
(五)自茶叶问世的两千多年来,三峡地区的植物资源与生态环境逐渐遭受人工破坏。已失去古代的原始风貌,但仍保持了较好的茶树生态环境,保留下来不少古茶 遗存。据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组织专家进行考查,三峡库区现存茶科植物有6届19种,其中山茶属5种。峡江两岸的山坡、溪畔、野生茶树仍随处可见。笔者曾 采访过长期扎根在西陵峡的茶叶专家林作炎先生,他是名茶‘峡州碧峰’的研制人,也是将峡茶推向国内外市场的先行者。80年代初期,他为了培育早茶品种以赢 得市场,曾漫山遍岭寻找早发芽的野生茶树、皇天不负苦心人,春寒料峭的惊蛰时节,终于在太平溪落佛村的山坡上发现了两株野生的大叶茶树。鹤立鸡群般在一片 枯黄的灌木丛中吐出一丛丛嫩绿。民谚云:“惊蛰过,茶脱壳;春分茶冒尖,清明茶开园。”这两株野茶比一般茶树发叶要早半个多月!于是,他从分离植株中选育 了早茶良种品系。陆羽在《茶经》中提到的峡州远安县,在唐代就以盛产的“鹿宛茶”而闻名。真正的鹿宛茶只产在山环水绕的鹿宛寺,那是一种品质与形状奇特的 茶:叶片卷曲、密生着白色的茸毛。泡出来的茶色却如绿豆汤一般。笔者60年代曾陪省里两位作家走访过鹿宛寺,在寺后的登仙岩上见到了三棵古老的白茶树,树 干苍劲而叶片粉白粉白,为茶树中之罕见。据寺僧云:用此白茶叶制成的茶才是真正的鹿宛茶。饮之数夜不思眠。当地茶农曾尝试繁植,惜未能成功。在峡江两岸有 许多小地理环境、小自然气候,出产的茶叶品味各异、独具特色。如生长溪边的‘溪茶’、涧边的‘涧茶’、山坡上的‘坡茶’、高山上的‘云雾茶’、土壤中富含 硒元素的‘富硒茶’……古时西陵峡的明月峡峭壁间曾生长有茶树,《清统一志》载云:“茶生其间为绝品。”遗憾的是如今早已绝迹而不见仙踪。
综上所述,三峡地区得天独厚的地理自然生态环境,使得区内植物物种丰富、起源古老,是人们称作‘活化石’的第三纪子遗植物的幸存之地;同时,也是屈原所颂 “后皇嘉树”——桔树的原产之地、和陆羽所赞“南方之嘉木”——茶树的原产之地。根据对古文献的考证与研究:至迟在战国时代民间已将茶作药用,早在西汉初 期便见有茶作饮料的文字记载,《华阳国志•巴志》所载纳贡之茶的历史年代不会晚于西汉;陆羽著作《茶经》的公元七世纪,峡州一带之茶早己由野生进人人工栽 培,茶叶生产具有一定规模,并有‘仙人掌’等名茶问世……由此推断三峡地区为饮茶的起源地或起源之一,当不属凭空臆想。也正因为如此,三峡茶的起源与中国 茶的起源有着共同的渊源,解读三峡地区饮茶起源之迷,无疑是中国茶史研究的重要课题。笔者这井蛙之见,或许对茶学界不无参考价值。
在探讨三峡饮茶历史的同时,还应关注三峡茶文化的研究。可以说,与三峡悠久饮茶历史同步演进的,是三峡茶文化的蓬勃兴起。三峡茶文化的最大特色,是名茶、 名水效应和名人、名作效应。三峡地处“春秋战国西偏境”,山高水远、交通闭塞。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因山水之名和佳茗之名,三峡吸引历代朝野骚人茶 客探胜寻芳而来。他们在这里写下赞美峡茶峡泉的佳篇丽句,使峡茶名扬遐尔,流芳百世。人们品饮玉泉寺仙人掌茶时自然而然想起李白的诗;游览南津关下牢溪时 也难免望泉兴叹“不是名泉不合尝”。三峡民间常通称饮食为“茶水”,比如说“没有好茶招待”等等,细品“茶水”组词,始知其中大有文章,峡茶之驰名实得助 于水。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在我国西北敦煌莫高窟中发现了宋代的一部奇书《茶酒论》,作品采用拟人化的茶酒对话辩论的形式相互争胜:茶说它是“ 百草之首,万木之花”,酒夸道“酒通贵人,公卿所慕”、“君王饮之,叫呼万岁”……最后站在一旁的水一拳定音:“茶不得水,作何相貌?酒不得水,作甚形 容。”此书抄于宋开宝三年(公元970年),这说明茶与水的关系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倍受关注。“品茶须理水”、“名茶名水,两全则美”,更体现了对水认识的 升华。
《茶经》云,“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故峡江中之山泉,当属上上之选。三峡元处不飞瀑流泉,但最盛名的还是西陵峡中的‘蝦蟆碚’,被《水品》 列为“天下第四泉”。欧阳修赞曰:“蝦蟆喷水帘,甘液胜饮酌。”苏辙人峡时还专写了一首《蝦蟆碚》:“蝦背似覆盂,蟆头如偃月,谓是中月蟆,闭口吐月液。 根源来甚远,百尺苍崖裂,当时龙破山,此水随龙出,人江江水浊,犹作深碧色,禀受苦清洁,独与风水隔,岂独煮茗好,酿酒更无敌。”传说在宋代苏东坡与王安 石有一段取峡江水沏茶的趣事:王荆公闻苏轼将人峡,便托他带一罐峡水回来沏茶,后苏轼船过瞿塘峡时因旅途疲劳小睡而错过,便在西陵峡下取水带回。王荆公用 此水沏茶后品道:“此水非上峡之水。上峡之水湍急,水味浓;下峡之水流慢,水味淡;中峡之水急慢相半,水味浓淡相宜。”苏东坡连称“佩服”……三峡地区的 平民百姓在煮茶、泡茶时,对用水也是十分讲究的。荆门、当阳、远安一带流传着一首古老的民谣:“清溪寺的水,鹿宛寺的茶。”清溪寺位于传说的孙膑寨山麓, 一般清碧的泉水从山洞中涌出,流淌成一条碧玉般的清溪。方圆百里群众皆来取此水沏茶。有趣的是,泡茶时不须烧开,而直接用冷冽的泉水冲泡。茶叶在冰水中渐 渐舒展而汁出,味道极佳。笔者当年曾身临其境作过尝试,果不虚传,就象那首《冷水泡茶慢慢浓》的山歌,给人留下无穷韵味。
茶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它在儒释道的参与下,溶茶道、科研、审美、健身、怡情、养性、礼仪于其中,其文化内涵丰富。随着现代人环保意识的不断增 强,特别是茶叶防病抗癌功能的科研发现,茶作为绿色饮料正日益受到世人的钟爱。三峡之茶和茶文化,在新世纪之未来必将绽放奇光异彩。
主要参考书目:
陆羽:《茶经》、《农业考古》1994年2期《中国茶文化》专号